曹保平参加中美电影高峰论坛

当地时间11月1日，第七届中美电影高峰论坛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登场，吸引了上百位产业人士一起探讨中美合拍片、跨境投资以及中美影视人才交流等议题。中国犯罪剧情片名导曹保平也亲自出席活动，还被授予“中美电影杰出人才奖”；而在随后的“影人聚焦” 环节中，曹保平和在场人士分享了他刚刚在国内公映的犯罪新片《追凶者也》，以及他作为学院派导演一路走来对电影艺术的体悟。

中国电影人应多向美国同行学学技术

美国同行暂时还没什么要向我们学的

主持人: 您的新片《追凶者也》前不久在国内公映，能谈一下您为何钟情于犯罪题材吗？

曹保平:这其实很简单，我觉得中国电影在叙事上一直是有缺失的，用专业的说法是剧情片的建立上做的不是很好，需要填补。而剧情片现在在商业市场上是越来越强的，应该是最主要的一个范畴。我的电影大都是类型化的警匪片，都能统称为剧情片，是非常个人化、有叙事链条的概念化电影，有强烈故事的电影，犯罪片仅仅是我的习惯。而另一部分的话，我希望我的电影不全是类型片的东西，它应该要有一些认知上的行为表达，那就涉及到人性，而犯罪的题材、类型对人性复杂性的穿透力可能是更强的，更易于在电影里表达更深刻、复杂的态度。

主持人: 我不想剧透，但想了解您希望在这部影片里表达有关中国的什么主题？

曹保平: 其实你把剧情说出来也无所谓，因为这个故事在进展中很快就把谜底交给了大家，因为它的重心不是建立悬念或悬疑，或让你去猜测谁是凶手，而是在知道凶手的情况下，去呈现、了解被纠缠在这起案件里的所有人的状态。我的电影都是现实主义的，《追凶者也》想表达的是在现今的中国社会形态下最底层的人物，可能他们连中产阶级都不够，也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我想呈现这些人原始的生活状态以及其中一部分人在坚持的“诚信”。这东西是现在社会里缺失的，这是我想表达的东西。

主持人:你说过世界上分两种电影：商业片和艺术片。艺术片常用来表现社会的现实问题，所以不容易欣赏，但你的作品却同时达到两种特质，您是怎么做到的？

曹保平:故事需要建立在某种类型的基础上，但切记故事里一定要有对人的关注。一种电影是讲事儿，一种电影是讲人，我可能更关注后者。好的电影都是这样的，就算是商业大片，如果是能名留电影史、大家口口相传、被一致认为优秀的，都必须涉及到这个层面。比方说克里斯托弗·诺兰的《黑暗骑士》，他是达到了这样的要求。它是商业大片，但又对人性、善恶、黑白有所触及，让电影整体的层次都不一样了。这也是我希望达到的标准。

主持人:您认为中国和美国同行可以在对方身上学习什么？

曹保平:中国可以从美国电影学很多，比如说最近在美国非常火的电视剧集，在叙事本体上都拥有很出色的完整性和逻辑性。这是纯粹的技术，做得非常非常好。我个人认为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超越了许多好莱坞电影的高度和深度，包括故事的复杂性，所以美国的剧集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的榜样。当然技术是非常重要的，但它无法解决所有的问题。我觉得最要紧的问题还是情感。哪怕是一个商业片，你对人物、对故事有没有投射非常浓重的情感。我觉得这是作品最后能走向多元的关键。当然我们现在还谈不到那个位置，现在我们在技术上都还不够。技术上很多可以从美国电影上学……反过来美国电影从中国学什么，好像现在我觉得没什么可学的（观众笑），我没太想明白能学什么，学会更多地去理解中国人的感情吧。

在中国拍电影要有情感的重度

面对这样的电影审查者都会替你着想

观众:《追凶者也》是一部艺术影片，故事复杂缜密丶时间线交错重叠， 对观众的审美水品有很高的要求，在国内却受到各类族群的欢迎。您是如何成功地让定位比较高的影片成为雅俗共赏的影片？

曹保平: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做到的（观众笑），因为我从来不去根据观众的口味做我的电影，我只选我自己的口味，而且我觉得我的口味天然地和好的电影观众是站在一起的。如果它没有那么好，说明观众还没有那么好（观众大笑），但我相信会很快会好起来的。刚刚讲的美国的剧集在国内有好多人追，包括刚开播的《西部世界》，我身边都有大量的人在看，它烧脑的程度比《追凶者也》要复杂得多，《追凶者而》并不是烧脑的电影，包括它的结构的复杂性都是可以做得更好的。但我的重点不在那里，我不认为《追凶者也》对观众而言是难接受的东西 。

观众:曹导演您好，我是准备回国的小编剧，我想请问犯罪片这类题材是特别容易踩审查红线的，那您是怎么把握的？您是已经很熟练操作这个体系，还是带着枷锁跳舞呢？

曹保平:我可以用八个字来回答这个问题 --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电影的审查是你无法算计也无法去估量的，它是一个变量。这样的情况下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电影有情感的重度。情感的重度是普遍的，你能打动中国人、美国人，也一定能打动审查者。我觉得这是共通的，你要是能做到这点，他们也会站在你这一方替你想，替你解决你审查上可能遇到的问题。首先我认为不要畏之于虎，审查在任何一个地方可能都有，美国可能比中国还要严格，因为毕竟大众传播媒介有很多顾忌的问题。

观众:我想知道现在国内流行花大钱买下大热IP,随便搞搞地拍电影、拍电视、再拍网剧，而好剧本却是越来越少，导演也很难找到好素材，对这个现象要怎么办才好呢？

曹保平:额……我也没办法（观众大笑），我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好你自己的本质。我在很多公开场合都说过，从事这个行业要有对自己职业有敬畏之心，不管你是编剧、摄影指导、导演，你要给自己一条红线，对自己要有拒绝烂东西的要求。这样也许情况就会好转，好的东西越来越多时，烂的东西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