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2财经频道报道,根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的初步统计,2020年中国演出的市场规模超过250亿元,同比降低大约56%;票房收入大约54亿,同比降低大约70%。
2020年2月7日,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发表的《比物四骊,共济时艰——致全国演艺同仁倡议书》中表示,根据不完全统计,2020年1-3月,全国已取消或延期的演出近2万场,直接票房损失已超过20亿元。
5月13日,文化和旅游部发布《剧院等演出场所恢复开放疫情防控措施指南》,规定剧院等演出场所观众人数不得超过剧场座位数的30%。
6月22日,文化和旅游部公布《剧院等演出场所恢复开放疫情防控措施指南(第二版)》,明确指出低风险地区可举办营业性演出,观众人数不得超过剧院座位数的30%。
8月12日,发布《剧院等演出场所恢复开放疫情防控措施指南》(第三版)。剧院等演出场所观众人数不得超过剧院座位数的50%。
9月18日,发布《剧院等演出场所恢复开放疫情防控措施指南(第四版)》(下称第四版指南),剧院等演出场所观众人数原则上不得超过剧院座位数的75%。
而在2020年底,2021年初,各地纷纷出台“双节期间原则上不得举办大型演出”的行政规定,多地疫情反复,使得2021年初一大批演出再度因此取消。
与国内大部分5月开始就进入复工状态的行业相比,演出行业大规模的复工复产其实是在8月中旬,50%的上座率限制政策颁布后开始的。且至今仍然保持不超过75%的上座率限制。
一方面,前期取消、延期的大量演出需要重新根据场馆排期、剧团档期重新安排;另一方面,30%上座率下大多数演出都处于“不演亏钱,演了亏得更多”的状态。
疫情之后,演出市场票价攀升
而复工之后的演出市场,部分地区的演出票价在演出团队、演出场馆等条件都较为相同的情况下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增长。主要的增长表现为平均票价提高、票价差额幅度增大、低价票档比例下降等形式。
以北京地区为例,根据保利剧院官网上的数据显示,由赖声川导演,黄磊、何炅等人主演的经典版话剧《暗恋桃花源》在2021年,2018年分别在北京保利剧院进行巡演。2021年巡演中,在不得超过75%的上座率限制下,演出最低票档由180元上调至380元,演出最高票档由1280元上调至1680元。
根据北京天桥艺术中心官方宣传显示,由陕西人艺制作的话剧《平凡的世界》原计划2021年1月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大剧场演出,但因疫情复发而取消。根据前期售票信息显示,在演出团队、上演条件相同的条件下,票价设置由2018年“100元/180元/280元/380元/480元/580元/680元/880元”的“票档差异小,最低票价亲民”的状态,转为2021年“180元/280元/480元/580元/780元/980元”的设置(上座率不得超过75%),可选择票档减少,票档之间的差额增大。
而在上座率限制的状态下,最先受到缩减的是低价位票价。这也意味着,演出平均票价的提高会比票档上呈现出来的差额更加明显。
当上座率控制在不超过50%的情况下,以北京天桥艺术中心为例,根据官方公布的票区示意图及数据显示,上演2020年8月开票的热门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的北京天桥艺术中心,共1600个座位,除却一些警卫票、公安票、演出商留票等不可售出票,最终系统公示可售座位为676个。其中,最低票档180元数量设置仅为23张,占总公售座位数的3.4%,而最高票档1280元占比17.4%。
在上座率不超过75%的限制下,根据北京天桥艺术中心公布的票档示意图,2020年12月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中剧场上演的音乐剧《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969个座位中,除却留票最终公示可售座位667张。而其中,最高票档580元与次高票档380元共占公售总数的76.7%。
因此,我们可以从逻辑层面推断,演出市场中并没有“触底反弹”的现象,原因如下:
其一,长达近6个月上座率30%的限制下,即便有消费的“反弹”需求,也无法提供相应供给;
其二,根据文化消费需求“反应提前,反弹滞后”的特点,即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国内演出行业在产值上并不是可以推动经济的行业。因而,这种以体验感为核心的消费行为并不是一种刚性需求。
截止目前,人们回到文化娱乐消费的需求仍然没有被激发出来,且疫情期间大量的“云活动”,使得人们对线下消费的需求得到了间接的满足。线下演出的潜在消费群体出现转移;
其三,演出票价的明显上涨“劝退”了部分潜在消费群体与核心消费群体。
政府补贴与花式自救
受新冠疫情影响,对于身为“非刚性需求”提供者的演出企业对政府补贴和赞助需求相对于其它行业而言本身便更为迫切,更遑论上座率限制。
启信宝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8月2日,全国共有339736家演艺、演出业务相关的公司,但在去年7个月内,已有13198家公司注销或吊销,尤其是在6、7两个月,多达5808家相关业务的公司关闭。
因而,这又回到了一个相对来说老生常态的问题:政府以何种手段进行帮助与补贴才能既解决“近火”又谋划“远虑”。
各地的有关演出行业的扶持政策主要分为以下几类:直接针对演出产品,间接针对企业的补贴、直接针对演出企业的补贴以及针对消费者的补贴。
直接针对演出产品的补贴一般形式主要有票价补贴,创作基金补贴等。主要面向的是演出产品创作方与制作方。具体补贴方式一般是结合各个地区的城市定位与文化发展布局进行。
只是,这样的直接补贴起到的作用,基本上属于“为革命保留希望的火种”的保底思维,在疫情期间演出行业整体低迷的状态中,激励效益并不显著。
以北京地区为例,在演出上座率限制放宽至75%之后,北京文旅局在2020年9月发布《关于实施疫情防控期间演出票价补贴的通知》。
按照补贴要求,100元及以下低价票设置比例不低于全场可售票总数的30%(如:限控比率30%,1000座剧场的可售票总数300张,100元及以下低价票须不低于90张),重点扶持市属、民营(在京注册)的演出场所经营单位、文艺表演团体和演出经纪机构主办的营业性演出活动。
小剧场(500座以下)每售一张票补贴80元,中大剧场一般演出每售一张票补贴100元,大型歌剧、舞剧、交响音乐会每售一张票补贴200元;补贴总张数不超过全场座位的30%。(示例:1000座剧场补贴总张数不超过300张)
因此,北京地区针对演出产品给予的直接补贴,在50%上座率限制下实际覆盖超过60%,75%上座率限制下实际覆盖超过40%。
相比疫情前的补贴规模,补贴覆盖率的确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但同时,我们也可以发现,申请补贴条件中的低价票设置比例,即便是在上座率限制下也没有变化。可以看出,无论是疫情前还是疫情后,北京地区的补贴思路,一直都是“通过设置相对较多的低价票”,吸引关注进入剧场,确保观众“看得起”演出。
在经济学史上,英国著名的财政学家艾伦·皮考克对于通过国家财政力量来降低票价的举措持忧虑态度。他认为,一方面,这样高度集权的做法容易导致行业与区域的垄断现象,另一方面,这会使得消费者丧失一定的的自我选择权,政府将成为艺术市场的垄断者。
放在国内,这样的举措,更多的作用在于维持市场稳定,在疫情常态化防控阶段的“激励效果”其实相对有限。在演出市场复工初期,演出制作方的迫切需求是尽可能收回一些因为疫情造成的亏损,很难有余力再进行相应的惠民演出。
而根据上文提到的票价上涨趋势,按照补贴规模和补贴下受到的票价限制,极有可能出现产品在接受补贴之后仍然亏损的情况,或是相较于通过自身市场化运作,所获收益高于补贴的情况。
针对消费者的补贴主要是通过消费券的形式。这种办法对于刺激消费端,尤其是对于演出行业消费群体的刺激作用的论述在理论建树上早已十分扎实。艾伦·皮考克认为,补贴消费端相较于补贴生产端更有利于市场的良性循环。
因此,他提出了两种方案: 其一是短期的方案,即将财政补贴的对象从生产者转向消费者; 其二是长期的方案,即通过艺术教育等手段改变人们的偏好,从而更好地市场配置资源的机制,促进消费者对其认可的产品进行投票。
从消费券的兑换情况可以看出,演出行业逐渐“步入正轨”是在2020年6月以后。以北京地区为例,6月之后演出行业的消费券兑换虽然在稳步提升,但是和文化消费券的整体兑换情况来说,演出行业仍然在其中占比不高。
而从演出相关兑换的主体来看,除去演出票务总代理,其它演出相关企业、院团之间,差异的“两极分化”状态较为明显。一方面,这可以部分反应相关主体背后经营的相关产品的市场程度或者价格感知程度,如北京开心麻花演出经纪有限公司和北京儿童艺术剧院、北京木偶剧院股份有限公司背后反应出的喜剧类舞台演出、儿童剧、木偶剧等风格特征明显的剧目的消费趋势和消费者对此的价格认知。
另一方面,这也体现了演出机构对于消费券兑换的运作与参与呈现较大的区别。演出机构是否积极地参与消费券兑换的号召与宣传,对于最终消费券是否起到演出行业“拉动经济、刺激消费”目的的落实,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剧场效应”情绪蔓延,演出行业几何?
如果谈起2020年最流行的词汇,毫无疑问当属“内卷”。
这个词的本质其实就是“剧场效应”:比如在剧院观看演出时,当所有人都坐下的时候,每个人都能看到舞台上的动态。而突然有观众站了起来,挡住了其他观众的视线。周围人劝阻无效,管理员熟视无睹,于是大家纷纷站了起来。每个人都很累,但也很难看到剧的全貌。
“剧场效应”最早由卢梭提出。他认为:当时的巴黎是一个“大剧场”,每个巴黎人在巴黎这个“剧场”中看戏,同时又主动地或被动地参与演出。所有人既是观众,也是参与演出的演员,在这个“大剧场”中,人们不知不觉被同化或异化。
“剧场效应”被反复总结之后,在2020年有了一个新的提炼:内卷。指一个群体短时间内难以完成外部扩展与突破,于是只能不断进行内部的自我消耗。貌似精益求精,乐此不疲,但实际只是一种内缩性质的工作。
对于演出行业发展中,是否存在“剧场效应”,有两种完全不同的观点。
一种观点认为,演出行业仍然处于增量市场。因此,演出行业并未享受到“人口红利”,并不存在“内卷”现象。而是百家争鸣,行业内不同人在进行不同的尝试。
另一种观点认为,无论是剧目题材、创作力还是演出打磨时间与相应技术,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内卷”。尤其以2020年无数抗疫、扶贫、英雄等“宏大叙述”的主题,在政府创作基金的扶持下涌现以表征;同时,疫情之下引进剧目的空缺,暴露了我国优质原创储备仍然匮乏的问题。
当然,如果用一种悲观主义视角来解读演出行业的“剧场效应”,可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说只有一个已经进入到绝对竞争或者进入到红海状态之下的产业,才会产生内卷的形态的话,那么演出行业并非不想卷,而是“卷不动”。
基于此,我们来看待演出行业在2020年涌现的“云演艺”的状态。
疫情停滞运行的剧场环境,频频取消的演出,使得演出行业在2020年内出现“集体上云”的现象。
在这样的状态下,为“要不要上云”这个看起来非常“古早”的问题,减少了相当多的纠结。对于演出“在场性”的争议,似乎在这种“被迫营业”下有了一些新的解读。
2020年5月,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原创话剧《热干面之味》在哔哩哔哩直播。2小时直播,16.5万观众在线收看,4千余条弹幕互动。
在相关剧评中,有评论者这样认为:“刻薄地讲《热干面之味》是一部典型的‘中产阶级午后咖啡’式的平庸之作。它四平八稳,并未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艺术差错,但也没有带来什么独创性的艺术体验。”
因而,这类剧目其实并不具备非常明显的“在场性”优势。相比起驱车两小时的“赶场”,便捷的影像播放似乎更适合。
同时,搭建长期、稳定的直播平台是一项高成本的大工程,因此,目前大多数机构都是选择和属性风格比较明显、受众群体稳定、技术成熟的平台合作,比如大麦等票务平台、网易云等音乐平台、优酷等视频平台。因此,一方面,平台的调性可能会成为产品的部分风格体现;另一方面,舞台艺术和网络视频可能会上演“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戏码。
所以,在“剧场效应”存在与否的语境下,2020年“集体上云”的趋势,未来可能会带来演出产品的进一步细分:媒介的拓宽,可能会带来更多更符合传播特色的作品。
而如果演出行业在长期高投入、高成本的“成本病”中,这样的方式也许会是缓解“内卷”的另一种方式:少一些没有长期发展的无谓增长,多一些符合行业风口的新拓展。
结语
言而总之,2020年是演出行业格外艰难,疫情阵痛仍蔓延在行业内外。曾经的“难兄难弟”已经在2021年的春风中迎接暖意,电影市场春节档突破80亿元,旅游市场仍有9841.6万人次往来,本地游订单更是在就地过年的背景中暴涨6倍。
而演出行业的春天好似尚未破土的青芽,这一方面是演出行业供给端的特点所致,另一方面,供给尚不充足的当下,充足的消费需求和市场活力仍没有回归疫情前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政府的多元扶持手段与长效组合拳要比单纯“给钱”更为紧迫。活下来的已经是“英雄”,而能在接下来的岁月里走得更远更稳,才是应有之义。
疫情不仅仅为演出市场带来了阵痛,在可歌可泣的抗疫大业中涌现的题材和故事为演出艺术创作带来更多的素材和灵感,但这更需要艺术家们为之付出的更多——如何讲好这些故事。对于我们这些共同走过2020魔幻年的人们来说,很多时候已经不单单是“期待”和“希望”那么简单。有一些记忆注定会留存在下来,而这些记忆或许是新闻,或许是音乐,或许是短视频,或许是长视频,或许是电影,但演出行业给出的答案将是什么呢?
疫情带来的数字化命题已经蔓延到社会各个角落,这为迟迟在“用数赋智上云”工作上懈怠的演出人们敲响警钟,“现场性”是演出艺术的独特魅力,但不应是产业革新惰怠的借口。
无论如何,常态化的疫情和魔幻的2020年为演出行业或许刻下了深刻的伤痕和裂缝。但是,裂缝所在,更加灿烂的阳光才会照的进来。
参考文献:
1.《新冠疫情后上海促进线下文化消费的对策建议》【EB/OL】.
http://www.shmarketing.com.cn/news_view.aspx?id=771
2.《妍肃剧评|中国戏剧内卷三部曲》【EB/OL】.
https://mp.weixin.qq.com/s/ah2hbglRnJnlR69b6qsZVA
3.《“中国演艺市场还远没达到享受人口红利的规模” | 请回答2021:SMG Live马晨骋》【EB/OL】.
https://mp.weixin.qq.com/s/6pLHvfyVcSnEBj4i4lJQpw
4.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课题组,林毅夫,沈艳,孙昂.我国消费券发放的现状、效果和展望研究[J].中国经济报告,2020(04):21-33.
5.熊伟.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政府消费券发放规则的法律检视[J].武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73(05):5-15.
6.周正兵.文化经济学学术史[J].北京联合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0,18(01):47-60.
7.周正兵.艾伦·皮考克文化经济学思想述评[J].北京联合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7,15(01):7-13.
美编 | 常天恺
声明 | 文中图片和文字若有来源标注错误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请版权方持权属证明与我方联系,我们将及时更正、删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