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克斯曾在《霍乱时期的爱情》一书中说,哪里有恐惧,哪里就有爱。一段时间以来,这本书一下就击中了读者的“软肋”。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与疫情有关的非虚构和虚构作品,引起了读者的热切关注,疫情文学阅读成为一个特殊的文化现象。
一本《花冠病毒》,旧书网喊价800元
新冠肺炎疫情来袭,让读者不由想起2003年的非典,中国作家毕淑敏的长篇小说《花冠病毒》甚至一度成为热搜,在旧书市场其价格更是一路攀升。
许多读者重新捧起《花冠病毒》,他们被书中关于病毒形态及其杀伤力的描写所震撼。而书中有关封城、市民抢购等等的描写,和现实似有惊人的“对应”之处。“12年前买的纸质书,过年的时候把它拿出来又看了一遍,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不少读者在微博提到了阅读感受。
《花冠病毒》于2012年2月首次出版,关于这本书的销售,中南博集天卷副总编辑毛闽峰说,目前该书版权已不在博集天卷,不过他提到,在疫情初期消化了不少《花冠病毒》库存。更让人吃惊的是,《花冠病毒》2012年版,在孔夫子旧书网最高喊价已达800元,还有500多元、400多元、300多元等不同价位图书在售。在京东图书,二手书价格也高达200多元至300多元。
“20NN年3月。一种来历不明的病原体强烈袭击燕市,初步命名为花冠病毒。主要症状是发烧、咳嗽、血痰、腹泻,全身各系统崩溃。罹患人数达数千,死亡病例累计已数百。”书中的文字描写被网友们惊呼为“神预言”,而毕淑敏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说,没想到在她有生之年如此凶险的疫情会再度来袭。“尽管我曾经用文学进行过吹哨,但我曾想这一幕再度重演,我应该是在天堂里了。”
2003年非典来袭,中国作协组织8人作家团在非典一线进行采访,这个采访团中只有毕淑敏一位小说家,其他都是报告文学作家。毕淑敏回忆说,她并没有像有的作家一样写下请战书,但中国作协看上了她,一是因为她当过兵,二是她曾是医生,有专业背景。毕淑敏说,当年作协电话打来的时候,家里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那个时候她的妈妈正身患重病,需要照顾。
至今想来,毕淑敏记忆最深刻的是,每天晚上列席北京市防疫会议,“会开得惊心动魄,讨论各种复杂关键的防疫问题。比如是否要把疑似病例确认为确诊病例。”开完会,毕淑敏从台基厂走到长安街上,曾经充满生机的大街,死一般寂静,人类的悲壮感冲撞着她。
报告文学作家基本在一年内完成作品,但毕淑敏沉思了整整8年。她说,这相当于一个抗日战争的时间了。8年当中,她一直在想到底从什么角度写人类和病毒的战争。等待写作灵感是痛苦的,当年梁万年博士送给她一套隔离服,她保存了8年,“小说还没写完,我时不时拿出来穿在身上感受一下。”陈薇院士当年送她干扰素,说她到一线采访用得上,这两个小瓶子同样保存了整整8年,药品虽已失效,但这些一线采访留下来的实物,“我一看再看,提示自己使命尚未完成。”
写作过程中,毕淑敏读过人类进化史、人类瘟疫史、人类灾难史等大量相关著作,她记不清自己在梦里看到多少次病毒,那本《病毒学词典》,她写完小说后决然扔掉,再不想看到那些病毒的模样。曾经的经历更让毕淑敏坚信,新冠肺炎疫情的发生绝非偶然事件,“病毒会一再和人类血战,和人类多次交锋。这是我们逃不过的劫难。”
一个月后,《花冠病毒》将再版上市,出版社到底是哪家?毕淑敏说是一家中央级出版社,出版方想暂时保密。
《鼠疫》《血疫》双双加印5万册
2020年春天,国外作家关于疫情的作品,同样成为焦点。新冠肺炎疫情快速发展,法国出版界突然发现,法国文学家加繆的著名小说《鼠疫》销量突然上升,比去年同期翻了好几倍。
这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中国,加缪代表作《鼠疫》、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理查德·普雷斯顿的《血疫——埃博拉的故事》成为疫情期间当当新上榜的图书,这三本书占据了热销电子书top20的三个席位。而在北京开卷虚构类畅销书榜单中,《霍乱时期的爱情》位列第11位,为该书历史上最好的位次。北京开卷相关负责人分析原因时表示,当“疫情”遇上“爱情”会发生什么,成为许多人关注的焦点。
这些书更是不约而同在各大好书推荐榜上不断出现。一位中国读者在微博上说:“一个星期前就下载了《鼠疫》,临时加入阅读清单的。”科幻作家陈楸帆疫情初期就重读了《鼠疫》,他说人们可从书中所记述的大瘟疫中汲取力量和经验教训,进而反思自己的生活,以及整个社会层面存在的一些问题。
加缪
面对如此现象,北京开卷相关负责人认为,疫情文学不仅出现在各类推荐书单中,媒体也喜欢引用相关的内容,所以在市场宣传层面上提高了这些书的曝光度,关注度自然也就提高了。而读者身处这场疫情之中,自然也关心这个话题,所以寻求相关书籍成为一个趋势。
对读者疫情文学阅读需求的攀升,出版社快速做出反应。来自上海译文出版社的最新消息,《鼠疫》刚刚加印了5万册,将于近期正式上市。《血疫》也刚刚加印了5万册,即将投入市场。
如果不写,才是灾难
“如果不写,才是灾难,这意味着忘记。”诗人、作家于坚面对疫情,发出了汉语言写作者的宣言,他还说如果没有那些见证、记录,奥斯维辛不是可以再来一次吗?但对于作家而言,灾难文学如何书写,同样是个问题。
疫情发生以来,作家须一瓜的《白口罩》比平日受到更多的关注。书中写一场瘟疫突然爆发,一夜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戴上了白口罩,恐怖到不真实的气氛笼罩全城,灾难中人性显露殆尽。有读者评价,该书让人在某种程度上噩梦重温。噩梦中,你会感到作家审视到人性深处时候,既充满希望,又无限悲凉。尽管如此,须一瓜提醒,作家对灾难的写作不应一哄而上,不是写急就章,而是需要倾注思想和情感,需要时间来沉淀。“小说是慢的艺术,发酵的艺术,需要再回首、再思考,就像是酿酒的过程,酿的好了,可能是美酒,酿的不好,可能会发酸。”
在毕淑敏看来,写灾难文学、疫情文学是作家的使命和职责所在,但经验告诉她,没有第一手资料,没有亲临一线的感觉,很难写好。那段非常岁月,毕淑敏采访了梁万年、陈薇这些专家领导,也采访了外交部长李肇星,更采访了大量一线的医务工作者、康复的患者、殡葬工人,亲历了当时抢购的情况。毕淑敏说:“作家不能隔岸观火。”
身在广西的作家东西则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讲,作家是预告灾难的人,他们常常虚构未曾发生的灾难,这不是诅咒,而是一种警示。而灾难发生后的写作大都是反思。如果作家对这两者都无感,那说明这个作家与灾难题材无缘。他说:“当我们真的写不出优质的灾难文学时,不如就喊一声:加油!这比硬写、瞎写、乱写要强。”
身在武汉的作家宋小词坦言,疫情发生以来,荒诞、无奈、疼痛、分离、真诚、牺牲、成全、坚守汇成波浪一次次撞击她的胸口。“我可能会写,只是我不知道它们何时流淌出来。”